憂月看了看那個被抓來的魔，他的眼神中除了恐懼之外還有著另一種東西，如屈膝於人的猛虎，似乎終究是要歸回叢林做回萬獸之王的。這種感覺本來也談不上什麽，可若和剛才的憐憫之心銜接，就顯得異常突兀，讓憂月心裏極不舒服。

那個目光如同雄鷹一般的男子見憂月凝視著抓來的魔遲遲不開始問話，邁上前一步，拿劍抵著他的脖子，道：“我們抓你來，並沒有其他的目的，你只要告訴我們你們魔族為何不肯臣服於淵靈公子便可？”

那個魔擰著眉毛，身子一動不動，擡起眼道：“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除非你可以殺了我，不過，那樣你們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若是憂月沒見他方才的眼神，還真會為這個看上去怯懦不堪的魔說出這樣的話而吃驚。她的直覺是對的，這個魔怯懦的外表下有著一顆堅毅的心。抓來這樣一個著實是不太走運，能不能問出答案還是個問題。

憂月緩緩俯下身來看著被迫跪在地上的魔，含笑道：“你是個強者，只是一個強者更需要做正確的決定。”那個魔眼中閃現一絲光芒，憂月直起身來，繼而細聲道：“若你不肯告訴我們答案，你知道，這裏沒有一個魔族中人。我們抓你過來原是存了對淵靈公子的異心，怎敢讓他知道。公子若是查起，難保這裏不會有人把我供出來，到時，他若打算殺雞儆猴處置了我，我該怎麽辦？”頓了頓，又道：“所以我為了自保，會在這一切發生之前殺了你，剩下的自然容易交代。何況他們幾個能抓得你來，便能抓得別人來，你對我而言並不值得留那麽久。”

那個魔擡頭看著憂月，道：“那又怎樣？我一旦告訴你們，你依舊會立刻殺了我，我不會讓我的仇人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憂月平靜而語氣緩和道：“可是你的答案是什麽？你認為說出來之後這裏還會如現在一樣井然有序嗎？”

魔的眸中閃過一絲驚喜，直起上半身來大聲道：“你們知道嗎？那個淵靈幾百年來給你們吃的是從恒璽那兒盜來的七玄蠱，三界之中至今無人能解。你們當真以為淵靈僅僅是因為飛升宴上遲來了半柱香被打入這黎淵的，那是因為恒璽忌憚他的才華，偷了一顆蠱蟲，便將七玄蠱的制蠱之術盡數掌控……”他說完得意地看了看眾人的神色，又看了看憂月，在這樣不清明的黎淵，憂月一張潔白似雪的臉很是奪目。

空氣中似有一瞬間的寂靜，之後便是亂成一團的躁動。先前押著鵬鉞的那兩個男子早已松開了手，走到人群中加入了議論，各種各樣的提議層出不窮地淹沒在一片人聲鼎沸中。鵬鉞得意地笑了笑，繼而平覆了神色，對一旁與大亂的眾人極不相融的憂月道：“和我回魔族部落吧，你在這也待不下去了。”

憂月凝視著鵬鉞銳氣傲然的臉半晌，這樣的話，無塵曾對她說過。竟在心中忍不住酸澀起來，沒有家，沒有親人，從始至終自己都是漂泊著的。她從來沒有為自己所做的事後悔害怕過，這次亦是如此。她知道無塵是真心為她好的，而眼前這個不同尋常的鵬鉞可就說不準了，是想要吃了自己填飽肚子，還是想要抓自己去首領面前邀功，或是見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這些她都不能肯定。

“你自己回去，我不用你操心。”憂月一面抱著胳膊轉過身，一面幹脆道。

鵬鉞楞了楞，快速跑出了山洞。憂月看著眼前亂成一鍋粥的眾人，開始思索這個嚴重的問題：接下來他們該怎麽辦，自己該怎麽辦？自她來的第一天便沒有打算老老實實在這兒待三年，恒璽不放她出去，她自己不能出去嗎？然而光是黎淵裏的瑣事就讓她忙的不可開支了，一直沒有好好考慮過這個，如果要出去，恐怕也只能借助外力強行打開出口。

黎淵直通外界的不過自己跳下來的那一個入口，那個入口就像刺猬身上的刺一般，順著毫無阻礙，若要反著，卻是萬萬不能了。憂月想著想著，登時恍然大悟，怪不得《妖典》裏記載的冥靈之眼除助長功力之外還有一重效用不曾詳細註明。如今想來，必是用以打開著黎淵之眼。無怪乎這明明是顆珠子，卻要叫什麽冥靈之眼。只是這個出口玄得很，憂月既然在黎淵之中，拿不到冥靈之眼，這個出路怕是走不通的。

憂月怔怔地出了神片刻，先前那個目光如老鷹般銳利的男子走到她身旁試問道：“首領？”憂月回過神來嗯了一聲：“何事？”那個男子畢恭畢敬地雙手作揖，眼瞼微垂，淡淡道：“如今我們別無選擇，唯有偷襲淵靈，殺了他，方能不再受制於人。”憂月見他如此謹慎的形容，就知道他要說的肯定是什麽大逆不道或是風險很大的事。

憂月也不吃驚，若這些人都動了這樣的心思，自己也是攔得住初一攔不過十五“你們要去便去，何苦來請示我。”

“若你能夠引路，將事半功倍。”

憂月告訴這些人確實是鼓了一腔熱血的，沒有思考那麽多，只是想著這一幹人何其無辜，還有那可怕的肉菌，何其惡心。憂月看了看山洞口的大沙漏，離入夜還有約一個半時辰，現在去也剛剛好，再要拖延便要等到明日了，看這些人的樣子分明一刻也不願再聽命與人。

“若殺了淵靈，誰能帶你們出去？”憂月想起這件事，問道。

“我們挖通了隧道，自然可以出去，哪裏需要那個淵靈。倒是他需要我們，他無非是想出去後依靠我們統治人界，等到時機成熟，再統一魔界，取代恒璽。”另一個年齡較大些的說道。

憂月接觸了淵靈幾日，雖知他城府極深，陰險惡毒，卻不知他竟還有如此野心。神魔二界早有約定，若魔界踏入人界一步，神界定會發兵征討魔界，而神界也允諾絕不插手人界中事，是以三界才勉強維持了幾千年和平。若淵靈打破規定，帶黎淵眾妖魔入人界，到時人界必會生靈塗炭，而神魔二界也將開戰，將會是一場血雨腥風的三界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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